连载(二 十)：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第10节

2018年11月 7  日  第92-- 95页

10.梦的破灭：新疆并非传播彩陶的中转站

在《甘肃考古记》一书中，安特生将在甘肃所得彩陶与在河南仰韶文化遗址出土彩陶做了比较，认为没有技术手段可以证明甘肃遗址比河南仰韶遗址古老。两地彩陶都有新石器时代石器伴随出土，而且没有发现金属物。两地彩陶肯定有密切关系，表现出来却各是各的。

河南仰韶彩陶数量大。甘肃仰韶文化彩陶色彩丰富，器形完整；河南仰韶文化彩陶硬度、深红色彩、打磨设色、图案的优美程度、陶壁的薄厚等方面均可，但还要加入几种特质，才能自成一族。

安特生西北之行是寻找仰韶彩陶的发源地，选择的路线是在梳理他判断的西方彩陶的传播路径，或者说，巴比伦等地的彩陶是通过什么路径传播到中国中原地区的。在他看来，甘肃彩陶与河南仰韶彩陶固然是一个路子，而成色却大不一样。之所以出现差异，是由于中原与西北距离“西方”的远近不同，甘肃距离“西方”近，所以花色品种比河南的同类东西好得多。所说的“西方”即是巴比伦或安诺等地。

安特生要找到传播路线的路标。至于路标如何确定，是在假定的传播路线上搜集古代陶器，就像在狩猎途中寻找动物留下的爪印或擦痕，沿着蛛丝马迹，一路跟踪。

安特生的做法是，确定遗址，组织民工发掘，或者是从文物贩子手里收购墓葬出土物，而后留意假定的仰韶彩陶与巴比伦、波斯、小亚细亚、安诺、特里波利和泰萨利等地区出土彩陶的相似性。

在彩陶来源问题上，安特生就像初中生解平面几何题，完全按照公理和定理，一步一步地推导。他认为，仰韶彩陶年代取决于与安诺彩陶的年代比较；仰韶彩陶与安诺彩陶有共同特征，二者存在传播关系。用不着什么明眼人，即便外行也可看出，马家窑彩陶比仰韶彩陶发达得多，从器形和花色上更接近于巴比伦或安诺遗址彩陶文化的特点。假如甘肃彩陶是从中原发源的，就不应出现这样的现象，因为流经地的产品肯定不会比祖地的产品强。既然在甘肃和青海发现的彩陶比中原发现的彩陶强得多，那么仰韶就不可能是中国西北彩陶的祖地。

安特生认为，在甘肃和青海的收获证实了他的推测，中国文化受到巴比伦或安诺文化的影响。巴比伦和安诺陶器在中国西北立足后，通过甘肃等地传播到中原，从而产生了仰韶文化。

那时，用碳-14测量陶瓷年代的方法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由于缺乏准确的测量年代的科学方法，安特生尽管可以这么去想，却得不到河南彩陶晚于甘肃和青海彩陶的确凿证据。

根据大英博物馆郝伯森的意见，彩陶技术始源地是巴比伦，仰韶彩陶由中东传来。安特生推定仰韶文化的年代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早于夏代，而晚于近东最早出现彩陶的公元前3500年。

大英博物馆学术权威的说法，使得安特生的底气很足，情不自禁地把他理解的“仰韶文化”做大做强，做成包容性很大的箩筐，史前东西都往里装。他将在甘肃发现的不同时期的不同文化乃至谱系有别的考古学文化，统统归入他所说的“仰韶文化”。

他以为找到了仰韶文化源头，在《甘肃考古记》中公布了50多个考古地点，提出仰韶文化六期说，推定仰韶文化六期的绝对年代，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是齐家、仰韶、马厂、辛店、寺洼和沙井，前三期划归新石器时代和铜石并用时代，后三期归入早期铜器时代。

安特生认为，仰韶文化六期说并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是从地面采集到陶片后，与各地彩陶比较“原始性”后，得出的老老实实的结论。安特生所谓的“原始性”，即是彩陶出现在素面陶之后的年代顺序和陶器从素面到彩绘、纹饰由简到繁的逻辑关系。

不幸的是，后来考古发掘证明，安特生的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安特生所说的“仰韶文化”是个庞杂概念。打个比方，就像一道被称为“乱炖”的东北菜，土豆、茄子、萝卜都下到一口锅里，炖成一盘。

以今天的认识进行评价，安特生当年的观点，谬误显而易见。安特生对地质地层学与考古地层学的区分毫无意识。在他眼中，新石器时代地层因没有生物种属显著变化可被视为小而不可再分的地层单位。他列出的仰韶遗物中混入了很多晚期器物；作为将仰韶文化认定为中国土著文化的主要依据的陶鬲，实际上是仰韶时代之后的产物。

安特生采用的是当时普遍流行的计层发掘方法，这样就难以将仰韶村这一包含了不同文化、不同时期的多层规程，按实际规程情况客观提示出来。因此，他依据对仰韶村遗址的发掘命名的仰韶文化，包涵了半坡文化、西阴文化、秦王寨文化、以平陆盘南村为代表的遗存、泉护二期文化、庙底沟文化、三里桥文化等，是并不规范的庞杂体系，从学科史观之，乃是不能流向通畅的歧流中的泡沫。

彩陶在全世界发生有早有晚，而且在新时期中晚期，世界各地的彩陶发展过程中，此地与彼地之间并没有发生明显传播现象。

长期以来，日本史学界自谦地认为，日本没有像样的史前文化。而在2013年4月，日本和英国研究人员对日本北海道和福井县遗址出土陶器的焦糊痕迹分析发现，这些陶器属距今1.18万年至1.5万年前的绳文时代草创期。考古人员在其中发现了含有烹饪鱼类时产生的脂质，因此推断是目前发现的最古老的烹饪陶器。

东亚出产的陶器有个共同特点，就是筒形罐流行，而且一般为灰褐色，饰刻划纹或压印纹。日本上古的陶器多绳纹，故日本的新石器时代又称“绳纹时代”。朝鲜和西伯利亚的古陶则多施篦纹，表明日本在1万年前就有的陶器，并没有传播到邻近地区。

约在公元前7000至公元前6000年，中东各地先后进入有陶新石器时期。最早的陶器是土器，火候极低；稍后有厚胎素面灰褐陶，最后出现彩陶。有的地方已有灌溉农业。房子一般多间、平顶，有的房内有牛头形塑像。个别遗址中有用冷锻法制造的铜扣针，进入铜石并用时代。

国际考古学界都知道，中东的新石器文化曾经对周围地区产生过明显的影响，一是向北非尼罗河流域传播，一是向欧洲东南部扩展。欧洲的希腊以及克里特岛以至黑海北岸的克里米亚等地存在过前陶新石器文化。从陶器出现以后，欧洲南部主要有印纹陶文化，而多瑙河流域则为线纹陶文化，这些地区在进入铜石并用时代后出现了彩陶文化。而东欧较北地区在新石器时代则流行小窝篦纹陶文化等。

中亚起步相对较晚，约在公元前6000至公元前5000年进入新石器时代，哲通文化分布于土库曼斯坦境内。石器大多为细石器，同时出现磨制石斧和磨谷器；已种植小麦和大麦，饲养山羊。陶器胎中多掺草末，除素面外还有彩陶。从总体面貌看，明显受到中东新石器文化影响。

南亚次大陆较早的新石器文化大约开始于公元前6000年左右，分布在俾路支和印度河流域一带。约在公元前4500年出现陶器，并且很快就出现彩陶。到公元前3500年左右进入铜石并用时代。

欧洲殖民者到达之前，美洲仍处于新石器时代，即使已经创立了高度文明社会的玛雅王国，也不使用金属器。在大洋洲和非洲中南部，在殖民者进入以前基本上仍处于狩猎、采集经济阶段，不会制造陶器，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界线不明显。

粗略浏览世界主要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概况，石器、陶器、农业等基本要素，没有统一标准。举例来说，男孩子进入青春发育期，个子明显地长高了，嗓门变得粗了，出现了阴毛、腋毛，随后，有些人就会发生遗精现象。大部分男孩子的身体是按照顺序陆续出现数种体征的，这个过程完成后，就成为青年了。而在世界文明史上，文明的初萌却不是这样，并没有上帝设置的恒定密码，并不是严格按照石器、陶器、彩陶、农业这几个阶段逐步爬坡的。

陶器出现之前，中东已产生了农业。墨西哥特瓦坎遗址发掘证实，该地区在公元前3400年就有农业，陶器却在公元前2000年后才产生。日本，距今1万年前的绳文时代出现局部磨制石器和陶器，但直到3000多年前的绳文时代晚期才产生农业萌芽。

陶器业和农业不一定同步发生，日本考古学界基于陶器的纹饰特征，把新文化时期称为绳文时代，是区别于一般新石器时代概念。非洲在原始农业产生后，却始终不会制造陶器，非洲古国贝宁有发达的青铜文明，却没有文字，同时也没有陶器。不妨说句凄恻的话，直到欧洲人制造出汽车了，非洲人也没能烧制出陶罐。

文明起源问题相当复杂。早在1670年，就有人认为，天下的文明都是从古老的埃及起源的。这就是文明起源的一元论，即在某个条件比较好的地区首先出现文明，然后从这个点向四面八方扩散。

连载(二 十)：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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