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十八)：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第9节

2018年10月25 日  第 81  -- 86 页

9.去甘肃、青海发掘，所得用皮筏子运回

安特生去中国西北考察，目标明确：仰韶文化最近的源头当在甘肃和青海，那里是中东彩陶东传的必由之路。

过去，安特生找龙烟铁矿时出了大风头，北洋政府以为他西行的目的仍然是探矿，因此给沿途各省省长写信，要求各省对考察团给予关照，并且安排了10名护送士兵，发写着汉、蒙、藏3种文字的护照。

看来北洋政府还算老实。它的底子是袁世凯打下的，袁世凯自己就是个老兵，手下的诸大员多来自军队，除少数人为一时之需而虚情假意背靠某强国，其他大员可进入爱国人士行列。如果这些穿军装的爱国人士知道安特生去西北是要寻找中国文化的根，断然不会给老安行方便，兴许还会露出丘八本色，蹬鼻子上脸的，找茬儿刁难刁难。

安特生带着考察团出发，乘火车抵达陇海铁路尽头的洛阳。当时火车尚未通到西安，以后路途只得乘马。途经西安时，安特生一行考察了东十里堡的史前遗址。而在安特生之后，西北考古又有重大发现。安特生急于到甘肃，忽略了史前彩陶文化丰富的关中、陇东地带。

清末，左宗棠统领大军开赴新疆平叛，开辟了西行通道。安特生从左宗棠大军开创的西兰大道，沿八水绕长安的泾河，再经陕西彬县、长武，进入甘肃泾川、平凉，于1923年6月21日到达兰州。

当前，兰州是甘肃省省会，而在民国初年，甘肃辖青海和宁夏，兰州等于三省省会，是西去新疆，北往河朔地区，东抵关中，南下四川的交通枢纽。兰州还是大西北瓜果之乡，汇集甘肃、青海、宁夏三地物产，饭馆多，价格公道，可谓物美价廉。与此同时，由于开禁鸦片，乡下人种之，城里人吸之，烟馆林立，十人九瘾，对民众身心危害极大。

安特生抵达兰州时，这个城市只有十几万居民，汇集了不少西北少数民族，有许多在北京见不到的事。例如德国商人卡修斯投资修建的黄河大铁桥，河边保留着巨轮式样的木质水车；内地早就流通袁大头，这儿还普遍使用前清方孔钱，夹杂当地用土法铸造的不同面值铜钱；老人蓄长发，妇女仍裹脚，衣着多为自产土布。

刘大有、刘小龙在《安特生评传》中说：“有安多藏区的藏民，冬天穿着无面子的皮衣，却不顾严寒露出一条胳膊，西域的维吾尔人在此做生意，河套的蒙古人赶骆驼运货。回族姑娘戴绿的，已婚戴黑的，老奶奶戴白色的盖头，又多俄国难民。明代的肃王府，晚清陕甘总督左宗棠移节于此，驰名全国的淳化阁碑石和碑帖，白塔山元代白塔，五泉山明代铜像，城隍庙的壁画，都给兰州增添了光彩。”

安特生的主要活动在以兰州为中心、活动半径在400公里范围内。在兰州稍事休息，他考虑去西宁。跑过这条线的读者知道，这两个地方离得并不远，坐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而在当时，则充满凶险。

那时管辖青海的叫马麒（马步芳父），是北洋政府收编的，领着一彪人马，称“西北回回王”。安特生名头不软，扛着北洋政府招牌，还带着北洋政府护兵，马麒不敢怠慢，也派出武装士兵护送。其实安特生做了充裕准备，带有精良武器。后来安特生的助手白万玉随斯文•赫定入新疆，所带的步枪和子弹超过沿途军队的装备水平，部落首领要出大价钱购买。可见安特生的装备不比民国政府的地方部队差。

安特生一行抵达西宁后，随即展开工作。1923年6月底首先发掘西宁东郊十里堡，所获石器、骨架、彩陶片不少。随后去青海湖，发现了几处石器、陶器遗存。朱家寨距西宁西郊15公里，地势开阔，多为平坦起伏的丘陵。10月，安特生在朱家寨发现墓葬群，发掘出包含有马家窑、齐家、卡约等新石器时代晚期和青铜文化并存的文物，典型器物有石质的鹤嘴锄，各种质地的饰珠牙刻，距今3700多年，彩陶别具风格。在朱家寨遗址发掘出43具人骨和大量随葬品。

随即，安特生在距离朱家寨7公里处发现卡约文化遗址。路途是从朱家寨附近的大堡子乡出发，行不多远就是湟中县李家山镇。卡约村史前文化遗址就在这里。卡约，藏语意为山口前的平地。

在卡约，安特生根据发掘实物特征，归类于仰韶文化辛店期。就是说，他把藏族的史前文化也打进了仰韶文化的包，或者说，那时他企图用在仰韶村的发现囊括整个中国史前文化。

那一带以农业为主，畜牧为辅，彩陶更精细，安特生发掘了7座墓葬，两件大粗陶组成的瓮棺，有零星铜、牙、贝、骨等，人多二次葬。至今路边有一吨重的花岗岩石块，凸刻“卡约文化遗址，辛巳年仲冬”。

附带说说，解放后，新中国的考古工作者经过在卡约遗址更大范围的多次发掘，众多出土文物证明是一种独特的史前卡约文化，距今两三千年，分布在甘肃和青海交界的十多个县市。

从西宁到贵德县，大约100公里，要翻越海拔3820米的拉鸡山口，但见峰顶白雪皑皑，山下牛羊成群，路边不时有人采挖冬虫夏草。这里是日月山余脉，也是湟中、贵德的界山，以产尕拉鸡而闻名，乾隆年间改归德县为贵德县。此处是与黄土不同的赭红色土山，比第四纪黄土早得多，被安特生命名为“贵德系红土层”。安特生在《甘肃考古记》中，描绘了甘肃考察发掘处的地质构造图。经四川、甘南流此的黄河是绿色的，有“天下黄河清贵德”之说。

安特生当年发掘过的罗汉堂乡现已划归拉西瓦镇，这里因藏传佛教寺院的罗汉像而得名。安特生当年发掘过的是黄河支流豆厚郎河的东侧，碑上刻贵德县级文物保护遗址“罗汉堂墓地”。这里有马家窑文化遗址，但主要属齐家文化，安特生在此发掘得到两件精美文物，收载于他的《中国史前史研究》一书。

从西宁返兰州，途经乐都县。安特生收了几件马厂彩陶。东行到民和县，再往上川口镇边墙村北，在湟水之南与兰州市海石湾相接处，便是马场垣。在这里发掘的彩陶多为四大圈形图案，距今4200多年，彩陶上黑红相映，线条粗细相间，画法更是由蛙变成了蛙神和人。遗址还出土了石器、骨器、贝饰等，被命名为马厂文化。

这儿去喇家遗址较远，从甘肃临夏大河家乘车前往很近。安特生当年在青海发掘了几处史前遗址，出土较多的史前遗物，他只概括性地命名为“甘肃仰韶文化”，待完成洮河流域发掘后再统一命名。

1923年冬，安特生在兰州度过。在兰州没闲着。英国传教士乔治•安德鲁介绍，在兰州可收购到来自洮河流域的彩陶，大约不少于200件。安特生向买家打听出土地点，买家不说，他派人调查。这种做法太生猛，像侦探小说。他对中国非常陌生，带的中国学者没有能力跟踪盗墓贼。在兰州，他偶尔从一个货摊儿上找到了一个装着烟叶的旧彩陶罐，在得知这件彩陶来自临洮后，他不打算放过这个线索。

安特生之前，甘肃百姓不把上古彩陶当好东西，觉得这些东西系盗墓所得，晦气，即便路边摊贩出售也没人买。安特生收购这种东西，把贫困的甘肃人挑逗起来，临洮迅速出现盗墓的。

地处偏远的甘肃人老实，不仅摆摊儿卖老陶器的摊主老实，连盗墓贼都不摸行情。他们不是关里那些老练的盗墓贼，觉得从先人墓中盗宝说不过去，得手后匆忙出手，有的带着泥土，足以表明货真价实。安特生没有公布过收购这些精美陶器的价格，估计价格非常低廉。

后来安特生把彩陶收购写入考古报告，谁也没想到，随即出现了另一个情况。陈万里1917年毕业于北京医学专门学校，是中国最早的摄影艺术家之一，五四时期与黄振玉共同发起艺术写真研究会。他随中美西北科学考察团到达兰州，在笔记中说：“由于安特生的收购，使得彩陶价钱猛涨，而且还出现了鱼目混珠的赝品。”看看，没有几天工夫，内地人玩儿熟了的制赝，就让老实巴交的西北人学去了。

冬天过去，天气变暖，安特生和助手继续开展考古调查。1924年4月23日，他们离开兰州，沿洮河南下。今天乘长途公共汽车经兰临高速公路，1小时即可达临洮，而安特生当年翻山越岭走了几天。

临洮古称狄道，地处甘肃省中部，古丝绸之路要道，自古就为陇右重镇。战国秦长城起首、汉代古墓群、唐代哥舒翰纪功碑等历史文化遗迹星罗棋布。自周安王十八年（公元前384年）建置狄道县，秦昭王二十七年（公元前280年）始设陇西郡以来，长期是郡、州、道、府、县治所在地，作为中央政权连接西域少数民族的桥头堡。

辛店镇有光绪末年美国传教士在临洮办的福音堂分堂，安特生在旁边台地发掘辛店遗址。出土彩陶距今约3000年，多有绘家畜动物和日月图形，而且出现了商周青铜器上的回纹。彩陶不理想，质地疏松，形象简约。难得的是，已出现小件青铜器。

辛店发掘结束后，安特生没有歇息，从康家崖过洮河，前往10公里外的齐家坪村发掘。齐家坪村民长于耕地，基建、打墓时发现石、陶、骨器等。齐家文化陶器多未施彩，造型古朴，安特生后用“仰韶文化”这个大筐规范西北所得，排名为甘肃6期彩陶之首。但是他忽视了齐家陶器的精巧、胎薄、器形美，并同时有玉铜器等特点。

齐家坪行几十公里，到下边家，远望洮河。1924年6月安特生于此发掘了被称为“半山头人”的墓葬，有件人面型器盖（瑞典东方博物馆归还中国后，下落不明），估计发现于此。

下边家和上边家两个小村，沟对面一千米处是半山墓地遗址。这里的彩陶多为方格纹、双耳、红黑两色，无论大器小件都打磨得光滑明亮。半山遗址离半山村咫尺相隔，距今约4250年。安特生当年详细绘制这一带遗址和村庄的地图，拍摄了庄永成在边家沟墓地发掘的照片。

半山文化分布较广，东至天水，西到青海，陶器有大器和小器之别，打磨光滑，彩绘细腻奇异，有四耳、双耳、单耳罐。在大通河流域和靖远也发现有网格纹、长颈、口部带乳黑红色相间的陶器。

连载(十八)：董事冯总所著《襁褓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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